阿鬼

真的没有文化

【水中心】灯笼

*养父,水中心,【天卓】芦苇后续

*水鸡水蓝,几句话宁水 羞水 喻史 羞宁 贡天 狗明

*三禁

感谢朋友T的配图,大半夜刚写完忘记发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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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喻文波也没想过偷钱的后果,只觉得饿。

  实际上他也算不上用了什么技巧,手伸进别人裤子里一模,正抽出来,就被握住了手腕,他低着头没看过去,头上那个人也没动,生硬的问了一句谁家的小孩,年前菜市场多来往的人群,却没人搭理。

  像明白了什么,那个人没有再四处张望,蹲下来问他,饿不饿,要不要跟自己走。

  十二三岁的他瘦又脏,喻文波梗着头,也不回话。那人就当他应了,松了点力道让喻文波的手滑进他的掌心,喻文波也没反抗。

  他们进了一家面馆,那人点了一碗牛肉面,喻文波斜眼看着红棕色和紫色的纸递过去。面被拌好,几块牛肉被埋到下面去了,筷子绕了一坨放着,推到他面前。喻文波坐了半天,拿起筷子塞进嘴里,脸撑得满满当当,又被碗里冒上来的水汽熏的眼睛疼,还是固执的瞪着桌子的油渍。

  那人扯了纸给他擦干净脸,叫他慢点吃。喻文波这才抬起头,对面坐着个白净的人,像菜市场里刚出梯笼的白面馒头,桌子上还放着排骨和一叠纸灯笼。

  食物沉到胃,终于有点填充的感觉,喻文波看着他,说我饿。


  早些年人们爱挤在一个地方跳舞,现在喜欢挤在被分成一格一格小一点的地方。宋义进就有个店,老板常年不在,他管着,叫夜巴黎。

  巴黎是什么在哪儿喻文波不知道,但他知道从菜市场到夜巴黎也没多远,却像隔了天上地下,宋义进把他捡回去之后只让他做一些打扫的活,没有饿到发慌的时候,要是饿了,总有宋义进给他。

  有一次宋义进叫他过去,给了他一张纸,叫他去菜市场帮自己买菜。喻文波去了,叼着馒头,捏着纸给别人看,磕磕绊绊的买到了一些,但不是每个人都识字,他也分不清肉有什么区别,下着雨说了半天,摊主是个急性子,喻文波也来了脾气,后面的人还拱火笑他。

  回到夜巴黎的时候喻文波看到宋义进站在门口,也没说他,只是拉着他到了厕所,喻文波看着镜子里自己全身都脏,头发黏在一起,脸也黑了一半,水还往耳朵流,鼻子里充满水的腥气,手里抓着半块肉,在手里又腻又软。

  宋义进倒了一盆热水让他冲干净,赶紧换衣服,接着把他拉到侧门的巷子边,按下他的头,水顺着皮肤流进鼻子里,喻文波被呛的难受,甩了两下站起来,宋义进蹲在他面前给他擦头发。

  巷子里好像只有青绿的黑色,宋义进的背和他身上的白色T恤连成一块,从毛巾之间漏进来,晃的人眼睛痛。喻文波想去碰,宋义进却正好站起来,给他贴完创可贴,去洗那块肉,软绵绵的在手里搭着,又被放在案板上,也白的晃眼。

  喻文波饿了,吃了饭之后还是没有消解。医生说大概是不好好吃饭坏了胃,宋义进怕他感冒,叫他吃了药一起睡,喻文波躺在床上,外面雨淅淅沥沥,屋里还很干燥。那股饿意搅得他发昏,想着那块肉,又反反复复还有其他东西,最后他蜷起身体,只剩一个念头,宋义进的肚子也是那么软吗?

  “义进。”喻文波迷迷糊糊说,“你教我。”

  宋义进嗯了一声。


  宋义进什么都教了,喻文波大概有些天赋,学的飞快,不管是招待还是收钱,连宋义进去菜市场,他都跟着,一点一点分清了那些进了他肚子的东西。喻文波性格活络了不少,脸又好看,多了不少人来店里。有一个叫史森明,不是城里的,但进城了几乎每次都会来。这人也开朗会说,和店里的熟客都认识,喻文波问他喝这么多酒干什么,史森明玩着那个纸叠的灯笼,  问他饿吗。

  饿到吃什么什么不管用,还越来越烧,不如喝点酒,烧的更厉害。

  史森明也会觉得饿,喻文波问他为什么,史森明趴在桌子上说,儿子你以后就懂了,又说啤酒是液体面包呢,可以饱肚子,喝了就不饿了。

  喻文波就着史森明的杯子喝了一口,那股常年绕在他胃里的感觉却没散,还被宋义进看到了,喻文波挨了一顿骂,好像真的烧起来了,他却偷偷笑,史森明看着他,撑着头也笑起来。

  那晚又下了雨,喻文波敲了敲宋义进的门,门没有关,他推开进去,宋义进睡在床上,他轻手轻脚,僵硬的躺了半天,侧过身,探出手。

  但他只摸到了宋义进的手,喻文波突然发困,就这样睡了过去。

 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宋义进已经不见了,之后他也没什么反应。年三十喻文波算着账,悄悄往宋义进那边看,却突然被对方点名,让他帮忙进货,喻文波心不在焉,被闹哄哄的人群挤来挤去,等到都要过了晚饭时间,他急冲冲的回去,夜巴黎却传来欢声笑语,喻文波有些疑惑,进去看到宋义进坐在卡座,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在身边。

  有些挤,喻文波想,话卡在喉咙里,在宋义进介绍的时候也没说什么,只是跟着叫了名字,坐在对面闷着,宋义进看到了他的样子,却只是和身边两个人搭话。


  姜承録是宋义进表弟。

  喻文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儿,那晚姜承録就和宋义进一样,整个人都白的发光,看上去不太像他们这类的人,起初喻文波并不很欢迎,直到有次街那头的人过来找事,以前有人砸场子只是太平一段时间,姜承録来了之后,夜巴黎能安生很久,直到下次新来的不长眼的过来。

  喻文波看姜承録顺眼了不少,甚至还经常让他教自己两手,姜承録也就手把手教他。宋义进带他们去下馆子,喝的有些多了,喻文波栽在宋义肩膀上,他被冷风吹着,心是热的,想伸手,宋义进却抓住,说不放心店先回去,把他放到桌子上趴着。喻文波头磕着冰冷的桌子,胃里搅得翻天,姜承録把他拉上摩托,让他抱着自己,姜承録的气息和宋义进有些像的,喻文波收紧了手,但他肚子却不是软的。回去之后姜承録去停车,整个人红的可怕,喻文波咽了咽口水,努力抬头,才发现对方头顶上吊着个灯笼,他靠在门口许久,终于走去宋义进的门口,刚准备拉把手,就被另一只手截住。

  喻文波看着姜承録,酒把他冲洗了干净,饥饿充斥在身体里,他反手  抓住姜承録,对方也没出声,脖子上的项链晃的喻文波头晕。

  第二天喻文波醒的时候哪里都痛,明明该吃早饭的点,他也不是很饿,姜承録看着安静,折腾起来动静也不小。他有些脱力,出了门,衣服都没穿好,却不知道谁把卷帘门开了,光刺眼又温暖,门口站着个背影,他眯着眼睛看了半天,王柳羿歪歪斜斜的靠着门,烟雾缭绕的。听见了响动回头,看见是他,问他要钥匙。

  “要什么鸡巴钥匙啊。”喻文波莫名。

  王柳羿笑着:“经理房间的,我找他有事,他门锁着呢。”

  喻文波没再说话,笑了一声。


  王柳羿这个人,喻文波也不是很喜欢。

  宋义进似乎要照顾他些,喻文波边听他给姜承録说边拆手里的钱。说他是之前就在这里的,只是回了老家一段时间,说是去办医院的手续。

  在城里读高中,之前在这里打工,高考的时候没考上,前段时间回去了老家一阵,又来陪酒了,房间里堆着七七八八不知道哪里来书。他不能喝酒,还偏要吃着药陪,甚至脾气来了还常给人甩脸色,居然还有人喜欢这样的,喻文波压下了嘴角,大约是王柳羿读过一些书,那些大老板就喜欢这种的。

  平时王柳羿要么在他那个小房间里抽烟,要么窝在大厅的沙发上抽烟,要是白天有生意来了,王柳羿就扯着嗓子朝里面喊。

  “喻文波——出来接客————”

  久了他连名字都不想叫,有一次新客来了,要酒水的时候叫喻文波杰克,把大厅的人都笑翻了过去,连宋义进都调侃他,王柳羿还嫌不够乱,说要叫杰克,不如叫杰克爱。

  传来传去,这条街都知道夜巴黎有个杰克爱。弄的喻文波火冒三丈,王柳羿就喜欢搔他,在店里打来打去,手脚时不时碰碰他,用点劲就叫唤,像谁欺负他似的,像他们多亲一样,真要有什么的时候,王柳羿又笑笑走了,真是有病。

  等他把酒拿过去的时候,才看到卡座里的是那位简总,还有史森明。

  喻文波停了一下,笑着打了招呼,回柜台记账,过了一会史森明走了出来,说拿瓶红酒,喻文波问他怎么不喝啤酒,史森明摇头,说狗爷不喜欢, 喻文波问他饿吗,史森明原本低着头,这时候看他,说不饿。

  等人走了,喻文波坐下,也没什么心思再点钱,他百无聊赖的往嘴里塞着东西,却又觉得想吃的不是这个。


  高振宁来的就比较意外。

  那晚喻文波和姜承録去帮忙拉货,回来的时候店里一片狼藉,说是那位死了老婆的金韩泉老板又喝多了,和一起的吵架,砸了个稀碎。还亏高振宁正好在店里,帮着阻止了。大概是心疼弟弟,宋义进把保安的事都交给了高振宁,喻文波看的好笑,连后来和高振宁去收账的时候都在笑。他看着高振宁煞有其事的把一个红绒的小灯笼拴在倒车镜吊着,这人哪里好呢,他想着,高振宁收完钱回来的时候,抓住他一把推到车里。

  等到了夜巴黎也已经是晚上了,本来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,交钱的时候喻文波丝毫不掩饰身上的气味,宋义进没看他,也没说什么。那天也是,他和姜承録乱糟糟的样子宋义进看在眼里,也一句话没说,锁好柜子之后就回去了。

  那晚后他就是这样,喻文波永远出现在他视野里闹,但每次看过去,宋义进就这样和他们呆在一起,没看他。
  喻文波觉得没意思,王柳羿又过来闹,他就去掐王柳羿脖子,闹了半天两个人窝在一起,脚缠着脚。喻文波看着宋义进的房间,忍不住感叹,人屁股是热的,怎么心就是冷的呢,不能换换?

  王柳羿凑在他耳边笑。

  “杰克,男人女人的屁股,都是冷的。”


  除了宋义进的肚子,喻文波又多了个问题。

  喻文波躺在床上的时候想,算钱的时候想,吃饭的时候也想。他想去 摸姜承録或者高振宁的,又觉得很怪,他想去找王柳羿问清楚,又不想听他放酸屁。高振宁的弟弟来了城里读大学,王柳羿就喜欢凑这些没用的,跟着高天亮聊的火热,全是他听不懂的什么书什么东西。宋义进也笑出声,喻文波看过去,视线依旧不在自己身上。

  那天晚上他刚睡着,又被闹醒,王柳羿忘了吃药过敏,大半夜的一群人爬起来,高振宁背着他,都去了医院。人进去了,喻文波睡了一会,从车里下来透气,却看到高振宁和姜承録在一边挨着,好像在说什么,手握在一起,背着光看不清谁是谁。喻文波踢了轮胎一脚,小贩还没出来,他找不到能填肚子的东西,宋义进这时候又在车里,他在外面,被风吹的像狗,又被王柳羿飘过来的烟扑了一脸。朝着那边大喊一句:“走了!”

  王柳羿跟高天亮坐着,好像没听清楚,声音隐隐带着笑意:“去哪儿啊!”

  喻文波刚打燃车,一脚踩在地上:“回家啊!”


  喻文波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王柳羿把他的药排成一排吃下去,还有越来越长的趋势,他不明白王柳羿这么折腾干什么,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宋义进这副态度一样,他站在原地,走一步对方动两步。他这么说的时候,正在吃饭,还喊饿,王柳羿还偏要在他身边念叨,说他就像书里讲的那些细胞,明明自己有更多,还要从外面抓。

  高天亮说这叫渗透,喻文波像听天书,不懂他俩说什么,王柳羿就笑,说人家是大学生,他们本来就和不是一条路上的,听不听得懂又怎么样,高天亮也笑,没说什么。晚上史森明走之前挽着简总的手,揶揄的叫他杰克爱,他还没来得及骂人,姜承録就带了个稀罕玩意儿过来,叫什么拍立得,王柳羿说他长得好看,借过来非要给他拍一张,拍了又不给他看,他俩在房间里又闹起来,喻文波说史森明叫他的事,王柳羿拉着喻文波的肩膀笑的厉害,又没骨头的一样揽着他。

  “杰克哥,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叫你吗?”

  门口开着,喻文波正想拉开他,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,喻文波停了一下,他没看那边,但他也知道视线落在这里。于是他看着王柳羿,笑着问:“为什么?”

  王柳羿好像魂游天外了,只听他说:

  “你这双眼睛长的好,看着谁,别人都会觉得你爱他。”


  姜承録的身体是干净的,看着就满意;高振宁的身体是匀称结实的,好看又好用;而王柳羿的背脊像要扎死人一样,喻文波一节一节按下去,手指都怕要破个口子,硌得慌。宋义进不管他们的关系,另外两个却捋清楚了线,高振宁和姜承録住一起去了,原配找上门,还想和家里那位离婚,跟姜承録在一起。

  而自己更肆无忌惮的和王柳羿乱来,有时候他后醒过来,王柳羿看着他也不说话,或者捏着一本比较新的书,大约是高天亮从图书馆帮他借的,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。屋子里潮湿又封闭,窗户在墙顶上,喻文波去握他的手,也是一样湿的。

  王柳羿慢慢的总请假去开药,这天他俩刚搞完了,坐在大厅,当着宋义进的面,他问王柳羿饿不饿,王柳羿没回话,过了半天只絮絮叨叨的半真半假撒娇一样说痛,又看他咳起来,咳的心烦。喻文波骂了两句,扔了药过去看他吃了。

  宋义进终于脸色难看。连老板来查账了都顾不得,喻文波刚给高振宁出完离婚的主意,就被叫去宋义进房间里。他大约生气了,喻文波想着,坐在凳子上,他刚吃了东西,正舒服,笑容下一秒却僵住。

  “宝蓝……还欠着钱,别这么对人家。”

  宋义进认真的看着他,喻文波却突然站起来,飞快向外走去。

  晚上还没吃饭,老板叫他们对账,有一点始终对不上,老板脸色不太好看,看宋义进也说不出来,又来问他,喻文波突然觉得肚子里那股饿的感觉都烧起来,要是宋义进这时候看他,他马上就不用被烧灭。

  “我好像看到过经理……”

  他说话都打了结,看向宋义进,宋义进却还是一样,没看他。

  喻文波觉得好笑,看着手里的钥匙,老板听他说完,也没什么反应,看了账,过了一会儿点头,说那就给你管了。

  喻文波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他抬头,宋义进还是没看他,脸色平静低着头。老板叫他出去,喻文波应了一声,愣着的出门,愣着坐下,消化不了那几个字。

  王柳羿这个时候回来了,问他怎样了,他说他以后要管店,王柳羿好像看不懂气氛,恭喜了之后说过段时间要回老家照顾他妈,现在该向他请假了,还说要带他去看电影。他们后面的巷子绕来绕去,钻进了一个阴暗的屋子里,前面挂着一块白布,放着模糊的电影,一会枪一会麻将的,男人女人凑一堆不知道在演什么,画面模糊不清,只有个穿蓝色旗袍的女人,看得人昏昏欲睡。实际上喻文波也确实睡过去了,连上面的男女汗涔涔的纠缠在一起他都只看了一点,浑浑噩噩的,又听到一段女声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,再一听,又好像是王柳羿在他头上唱。

  梦里浑浑噩噩的,好多人叫他杰克,听不清到底是谁在叫,他又想起那个什么细胞的,他有什么呢,为什么不能要呢,高天亮和王柳羿全都在骗人。


  宋义进就这么退了,老板到没有真让他不做这个经理,只是许多东西也不再让他管了,全部扔在了喻文波身上,喻文波是真的不再经常看到宋义进,明明房间就在店里,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忙,还是对方不在这里多呆。

  他话少了些,倒还是能说会道,高振宁和姜承録结婚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宋义进,对方没怎么变,喻文波拦着新人说要听两句好话,结果谁都说不出来。戒指套上的时候王柳羿倒是哭的不行,喻文波觉得好笑,给了他张纸,问他哭什么。

  王柳羿说他们的故事还长,喻文波就瘪嘴,听不下去。


  日子一天天过,当时他本以为心火停不下来,谁知道烧灭了好像也就那样,落了一地的灰,他习惯了那股饿的感觉,习惯了看不太多次宋义进的感觉,只是路过房间门口的时候,还是忍不住停下来。

  高天亮嫂子没了之后整天发呆,让他想起那位金老板,这个中年人没了老婆,暴躁又丧气,经常过来喝酒,他神神秘秘的问喻文波高天亮是谁。在面馆吃面的时候又遇到了金韩泉,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,就看到金韩泉站起来,用比他还大的声音对着路过的高天亮喊。

  “高天亮!再试一次行不行!再试一次!”

  后来喻文波看见高天亮和金韩泉走在一起,满脑子都是那个响彻面馆的再试一次。


  他大约也是可以的。高振宁请假回来了,还开走了车,喻文波不知道他回去上坟有什么好带的东西。喻文波走过去接他,站了一会,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问王柳羿人在哪。

  高振宁好像没听到,捏着烟取下来,看着地上,气吐出去,又把烟扔在地上。喻文波被他这一套莫名的操作弄的有点烦躁,刚扒上高振宁的手,高振宁就转身一拳打在他脸上,喻文波摔在地上,还没撑起来就被高振宁一把抓住领口。

  “宁。”姜承録把他拉住了。

  如果没有姜承録,他觉得高振宁大概也不会再把他怎么样。高振宁拉着他领口起来,一路拖去了后备箱,又点了根烟,朝里面伸了伸下巴,说:“搬。”

  高振宁抱了个箱子往里面去,喻文波难得安静了,没说什么,站了一会,摸了一个箱子跟着去了后院放下,直到搬完了,他扇了扇身上潮湿的气味,高振宁已经在后院用搪瓷盆点了一堆火。

  他从箱子里选来选去往里面扔,喻文波挪到边上,箱子里东西也不多,基本都是书一类的,喻文波拿起一本,借着火光看清了。书皮上是一个黑发女人,抱着手看向地下。喻文波翻开那本潮软的书,手指按在书边往下滑,食指却突然一阵刺痛,他嘶了一声,下意识抽出,竟然是指节被割破,被书里面夹着的照片。

  是那晚他对着相机,睁眼微笑的模样,已经过塑,完整的保存着。


  “这个人是真爱我的,她突然想,心下轰然一声,若有所失。”


  照片的后面书,喻文波一眼停在这段字上,已经在照片的白底印上了一些说不清的黑色痕迹,书纸软在他手里,像要滑出去,翻来覆去了无生气,只怕一用力就成了烂泥。

  “喻文波。”高振宁叫他,“赶紧烧了。”


  日子没什么变化,高振宁他们也一样。有一次他去收账,回来的时候路过电影院门口,海报上蓝色旗袍的女人拦住了他,好像是王柳羿带他去看的那个,男女纠缠在一起,口水,还有汗水,各种液体,枕头捂着脸,他只记得这个。

  喻文波站了半晌,周围走过的人对着他的呆样发笑。他买了票,进了电影院,周围都是低声的打闹,他枯坐了很久,却没看到搞在一起的剧情,以为自己发呆错过了,喻文波又买了几张,一场一场看下来,真的什么都没有,屏幕上的人干干净净。

  出电影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,他回了夜巴黎,里面却意外的热闹,似乎是宋义进他们这堆熟人凑在一起喝酒。

  喻文波走过去,还没靠近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坐在人群中间,衣服裤子新潮,笑起来却有些呆,正劝宋义进喝酒,而宋义进叫他乐言,端杯子抬头的时候喻文波和宋义进对上了眼。

  喻文波停了下来,好像有一瞬间搞不清什么情况,原地站了半天,收回目光,把钱锁在前台柜子里,然后绕去了最里面的房间,房间的大部分东西都换了,他没见过,只有这张床还没来得及,他就这么坐在床边,让门开着,手里鼻子里都是潮湿的霉味。

  大概是刚才的酒喝完了,宋义进过来了,叫他一起过去。

  喻文波低着头,没回他,对方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,刚要张嘴的时候喻文波就打断了他:

  “别问。”

  喻文波抬头看过去,宋义进站在门口,因为背光,什么看不清,他自己也被走廊的光晃的眼睛痛。他又说了两个字,喉咙却被堵的含糊不清,以至于听不清是“老宋”还是“好饿”。

  宋义进走到他面前,他们就这样对着,头上长叹一声,后脑勺被按住,肩膀也被一下一下拍着。宋义进终于看着他了,但他却看不到眼睛里去,喻文波头抵在对方身上,从鼻腔到额头发着热,像要钻进去宋义进的肚子里,被水全部包裹住,大约这才能感觉到一点安全。

  老宋的肚子确实是软的,他想。


  十二岁之前总觉得时间太慢,恍惚的数着过了白天,第二天还要睁眼数过去。却没想到现在一眨眼马上都要过年了,喻文波才想起今年该他张罗年夜饭,慌慌张张去买了东西,街上有人在挂一串串灯笼,他又叫了人,高振宁和姜承録带了熟食,宋义进也难得来了,晚上正要关门,却见史森明提着酒,站在门外。

  “狗爷跟他家里吃饭呢。”

  简自豪家里对史森明什么看法,街上包括夜巴黎在内都有听过,喻文波门清,史森明这么说,喻文波也就放他进来,史森明还给他买了馒头先填肚子。他们五个人也就真和谐的吃完了年夜饭,看着春晚,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。

  快到12点,简自豪给史森明打了电话,准备来接他,史森明提议一起去广场。

  一行人出去了,高振宁搂着姜承録,对着车里笑:

  “简总,去广场放烟花啊。”

  高振宁推着姜承録和宋义进往车里钻,史森明见简自豪点了头,拿了一包烟分出去。

  喻文波正要进去,摸了摸包:“我手机还在……”

  “杰克你去拿,记得把门锁好。”

  “宁——!别扯……诶,断了。杰克,你拿着。”

  喻文波手里抱了一堆,史森明给他的中华,宋义进给他的钥匙,姜承録让他放回去的项链,高振宁给他打火机。他回了夜巴黎,勉强打开大门,手已经酸了,一股脑把这些东西放进纸盒子,哗啦一声,打翻一地,照片也  掉在地上。

  喻文波啧了一声,踢了一脚盒子,捡起照片,摸到了手机,走出门锁好,又点了烟夹在手上。

  烟花的第一声响起时烟烧到了手,他下意识一甩,照片滑出手掌,去抓的时候,已经被风带着,藏进灯笼里。那些红灯笼一个一个压在他的头上,分不清谁是谁,想取下来但够不着,却占着他全部的视野,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也过敏,喘不上来气,烟花此起彼伏,新年的钟声到来,热闹非凡。

  “杰克!”

  他猛地回头,一个人都没有了。


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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